乔柯黎

梦系列】荒诞

前几天我跟一群伙伴去国外玩极限运动，同伴里有我喜欢也有让我痛苦的人，我一直避免与其视线交汇。

游玩第一站是鬼屋，比肩皇后镇的那种，对鬼屋身为无神论者我是抗拒的是拒绝的是浑身上下都想死的。

但是那个中文通的外国老板跟我们开玩笑，说只要我们去玩了的话就给我们实现一个愿望，我问他anyone?



他说是的。

然后我去了，玩的过程我一声没叫，出来就不停的哭，我被吓懵了，浑身发抖腿发软，但依然还心心念念记得我的愿望。然后抓着老板衣服，你说什么愿望都可以的。

老板说是的，然后我看了一眼我的伙伴用外语说我希望我能消失在这个世上像我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当时刻意压低声音不希望我的同伴知道。

老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同伴，用中文笑说你不要开玩笑， 然后给我塞了一张蹦极打折券。

我问老板说是不是去跳这个就能实现我的愿望，老板说他一开始只是开个玩笑，他觉得我压力有点大，建议我去玩这个，蹦极通常都是在高山上，但是这个蹦极点不一样，它设在一百多米高的海面上，跳下去的瞬间会心情通畅，赶走所有不快。

最后我跟伙伴还是去了那个地方，他们都不敢，只是蹦极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

在跳下去前，工作人员帮我调试绳子，我看着那个绳子突然有想法跟他说，我能不能自己摸一下，我第一次玩不太放心这个绳子的安全质量。

工作人员笑着表示理解说可以，然后我微调了一下这个绳子，确保我跳下去的时候，第一个弹起的瞬间绳子就能崩断。

工作人员没有想太多，他们也不会相信有人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会刻意对绳子搞破坏，我一般和他们聊天一边调整绳子，装作有点临场紧张的样子，最后破坏成功，我站在跳台上对最后和我说话的工作人员轻生说了句谢谢。

他朝我摆摆手，并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跳下去的时候视线之内是满眼的蔚蓝景色，波光粼粼反射着天空，里面似乎还有蓝色的精灵，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总之死在这片海的结局不算太坏，唯一糟糕的大概是掉下去的我可能会打扰了这片美景。

反正跳下去的时候我是这么想的，下坠的感觉很难描述，一定要形容下坠的感觉的话，大概是，free。

无限接近。

如果没有绳子的话。

不过很快，现在距离绳子崩断还有一秒。

“嘭！”

我坠入深海。

我以为我将命终于此，但是并没有，靠近这片海岸的海豚救了我。

它把我拱上岸，然后离开，留我一个人被岸边的人救起，送到不远处的救济站，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救济站的医生看到我醒来问我身体感觉怎么样，我的视线透过他看向窗边，发现天边暮霭即将被黑云吞噬殆尽，募地不由嚎啕大哭，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起伏，就是想哭。

大概是鼻子呛了海水不舒服的后遗症吧。

不过说真的，我到底还是一事无成，连自杀都做不好。

哭完就是迫切地想奔回那片海岸，去找救我上岸的海豚。

我很想问问它为什么，虽然它不会回答我。

但是我有种感觉，只要见到它，我夜夜寂寞叫嚣的心灵就会平复下来，我就会获得一点，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的慰藉。

我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翻窗跑了出去，我没有穿鞋，我踏着月色而行。

我的运气不错，到达那片海岸的时候，我看到它还在那里，那个海豚。救我的那个海豚，我是看过它的，在我从蹦极台上掉下来的时候我是看过它的。优美的弧线，长长的细吻，蓝色的精灵。

我光是看着它，鼻尖就忍不住发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而它此刻正躲在一块礁石后面，看到我的时候它张了张嘴，大概有说什么，可是海豚的声音我听不见。

它似乎很满意这样，紧接着就扭头打算离去。我看着它要离开，一下子就急了，我朝海水扑过去，我想跑到那块礁石那里。

当然我更希望它能带我走，天地之大，不要留我一人。

我失败了，我淹没在海水里，十几年的素质教育，却没有教会我游泳。

那个海豚注意到了，它又过来救我了，像一开始一样。于是我又碰到它了，抱着它上岸的过程我的眼泪就忍不住就下来，反正混着海水谁也不知道，只是鼻塞让我无法呼吸，而每张嘴又会呛一口海水。这让我很难受，我无法分辨我哭泣究竟是生理问题还是厌恶自己竟然用生命威胁一个单纯的海豚。

这是何其卑劣的手段啊，可是我又碰到它了，这真好。

但是不幸在这时发生了，海水退潮了，它为了救我因此搁浅在了海滩。

发现这点的时候我跪坐的海滩上大哭，边哭咳嗽，肺都要咳出来了。理智近乎崩溃。我让一个海豚来救我的生命，却把它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

我试图推它，但是我的海豚精灵有着不是我能撼动的体型。我感觉我要疯了。

我往回跑，向着救济站的方向，只要我跑得够快就能救我的海豚精灵。

到达救济站的时候，医生吓坏了，他们发现我浑身湿漉漉的，身上到处是擦伤，脚上满是血。并且我还坚持闹着不要他们治疗，只是哭哑着嗓子吊着一口气喊他们跟我来救海豚。

他们的表情一开始很奇怪，我看到一个医生拿出一管镇定剂似乎打算使用强硬手段，我害怕得想惊声尖叫。

我不能倒在这里，倒在这里我的蓝色精灵就完了，我装作镇定，调整脚步想往外跑。

他们反应很快，有几个人来抓我，他们把我扑倒在地上，想把镇定剂强行扎到我血管里。

我终于大叫出声。再针管碰到我的皮肤的时候我的头皮发麻，心想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时我的同伴出现了。

我的同伴在蹦极出事后回去找了那个鬼屋老板问我今天跟他说了什么，然后又通过一些杂七杂八的渠道还不容易找到了我。

我哭着朝他们大叫，天知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他们这么可爱过，即使里面有让我觉得痛苦的人。

他们跟我的同伴最后商量了一下最后答应了会跟我来，并赶紧驱车让我指路，一个护士小姐姐用毛毯裹住湿淋淋的我，拍着我的背告诉我别怕，一切都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想告诉她我是激动得浑身发抖，因为我可以看见我的漂亮精灵，并不是因为害怕。

我想象着它被救下后可以在海中自由跳跃的样子我就由衷的快乐。

可是我到的时候迎接我们的只有一片血红的海滩。清冷的月光反射那摊血迹透着诡异的黑色。可它的确又是温热的。

像它不久前一样的鲜活。

我终究晚了一步，可是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

我颤抖着跑下车，指尖触到那鲜血的时候终于再也站立不住，跌坐在这幅惨象前身体无端透着刺骨的冷。

我的蓝色精灵，我的海豚朋友，它被这里的渔人发现，然后杀死在了这片海岸上。

救护站的医生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在这里，海豚是可以被捕杀的，所以那些人他们并不犯法……

他后面的话我听不见。

我只是看着那些肉块，心想我的蓝色精灵它一定尖叫绝望过，它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救了一个卑微的人两次，为什么会先是遭到背叛后是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突然跑起来，跑到猎杀我蓝色精灵的渔人面前，他正在缴获战利品，他看到我甚至愉悦地冲我吹了一个口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朝他们大喊。

“为了生活，为了这个。”他无所谓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片浅滩本身就是为了捕猎海豚设计的，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而且，最重要的，”

他朝我露出一口银牙。

“那些海豚其实可聪明了，所以这可都多亏了你呀。”

“……”

如坠冰窟。

我有一瞬间想仰天长啸，我想使出所有的力气去击打他，去咒骂他，去哭去闹，耗尽自己所有的体力去反抗这个世界，但最后我发现我只是张嘴而已，我望向救济站的大家，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我失声了。

我连恨一个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不想再理这个世界了。

我晕了过去。